本文原刊載於印刻文學生活誌 62期 2008/10/1(余文馨/邊邊角角棒球論壇成員)
「我們的位置是在那對情侶的旁邊。」AJ遠遠指著內野B5區最後一排上的一男一女說著,當我們坐在相形之下較靠內側的B6區躲避傍晚前的驕陽的時候。

「情侶?」隨之偷瞄了目標一眼的我有些不以為然:「同樣的描述,是我的話我會說,我們的位置是在『那兩個人』的旁邊。」

「向妳打包票,他們一定是情侶啦!」AJ拍胸脯保證,會以一男一女形式一塊兒來到棒球場邊的組合,只會是情侶關係,不會「只是那兩個人」!

「是嗎?」於是我再以我精準銳利的眼光火速掃瞄過他們多一次,看見兩人中坐得比較靠外側的男生,雖然模樣看來十分年輕,大約就是二十歲上下,然而他最惹人注目的倒不是二十代人獨有的閃亮亮的青春,卻是由於整個背、臀全數毫無防備地蜷曲進了球場提供塑膠座椅當中、才忽然再無處躲藏的那顆大肚腩──即使寬鬆的黑色T恤也掩飾不了的巨型圓弧,就這麼大剌剌地掛在褲腰外頭。

「是『那兩個人』啦!」所以我很堅持。因為情侶是很美的形容啊,至少對我而言是美的,但大肚腩是不美的,二十歲就已經放棄照顧自己身材的人更是要破壞我對情侶一詞的憧憬與想像,因此一男一女不是情侶,我拒絕認定他們是情侶。

何況AJ和我不正巧也是一男一女的搭配嘛。不曉得旁人是否也是以「喔那對情侶如何如何」的眼光在看待我們?尤其這傢伙還給我抹了Locoste香水來。我呢,則是不遑多讓地穿了時髦的條紋挖背背心和只剛好遮住屁股的短褲。為了這趟早一個半月便講定的球場之約,兩個人都算是有稍作打扮。也許乍看之下還真像是尋常男女的場邊約會,但聽聽我們都在說些什麼:「11點方向!白色上衣!正吧!」「剛走到前面去的那個!看到沒看到沒!」AJ完全無視於本人裸露的大腿與雪白的臂膀,就是一直在滿場檢視辣妹都坐在哪邊,我則是忙於納悶著怎麼會有女孩子化著簡直是要登台作秀的濃妝到棒球場?

「辣妹一定都坐到兄弟隊那裡去了。」是AJ的結論,足見這傢伙真的很不給我面子耶媽的我都穿那麼露了還在拼命到處看!喔不是啦,是誰教AJ要當興農的球迷所以漂亮女生都不來坐這半邊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喔不是啦,是從AJ與我這般好像麻吉一樣老是在對陌生女孩品頭論足的對話,就知道即使是一男一女一起看棒球,也可以只是那兩個人呀。

AJ說稍早在窗台購票時,票務小姐已經交代了,今天人多,務必得對號入座。「人多?真的嗎?」老實說,這才是我第一次到棒球場來看棒球,對於中職印象僅停留在近年常遭媒體大作文章的票房慘淡、瀕臨倒閉之類,換言之,無一不是負面。加上我們到的早,當時距離預定開賽時間尚有一小時半之遙,場內只是稀稀落落地四散著小貓幾隻,真是半點看不出有對號的必要。

我想起之前聽到的說法。奧運期間,曾有一說是中華隊在奧運的表現好壞,將左右中職的生死興衰,意思是疲軟的中職聲勢能否再起,就靠中華奧運代表隊是不是能替國人帶回一面獎牌。而結果誠如你所知的,中華隊連中國隊都沒打贏,還說什麼牌不牌。當日輸給北京的震撼之大,我相信多年以後當你憶及北京奧運,你不見得喊得出魚人是菲爾普斯,可能也不太記得蘇麗文的遺憾,但你絕對不會忘記,那一年,棒球輸給了日本韓國古巴美國,和北京。

是這樣的天時地利,在京奧之後來到天母棒球場邊,當然不是因為對棒球這項運動仍抱有什麼了不起的期望,「連北京都可以輸了還能期望什麼嘛是吧。」真的就是因為沒來過所以來看看,與其說來看棒球,倒不如說是抱著假性約會的心情來郊遊才是貼切。

大概就是因為絲毫未帶期望,因此開賽之後的棒球場有趣程度又真是超乎我想像!你知道場邊加油聲是一股作氣連綿不覺完全不給喘息空檔的嗎?你知道帶領加油浪潮的小喇叭音樂是真人現場演奏可不是錄音帶打發耶!還有原來那個濃妝妹真的是來登台的,主司節奏掌控、負責為加油團打大鼓的就是她!包括這天的總入場人數亦達到4374之多,還有不少家長帶著似乎對棒球仍舊興趣很大的幼童到場跑跑跳跳。不管哪個角落都是和樂融融熱熱鬧鬧的,身在其中,你真的沒有餘暇去懷疑棒球,或是世上還存有任何不美好的事情。

「如果這是一場約會,」然後我想,「這絕對是場再完美不過的約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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