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邊角角棒球論壇◆

鯨，地球上體型最龐大的哺乳類動物，與美麗島週遭的黑水溝犯沖，正瀕臨「即將從台灣職棒版圖消失」的絕境。

不論在一望無際的海面上，或光影折射的海面下，龐然大物的鯨，總是像唯我獨尊的海霸王似的，時而躍出水面，噴出沖天水花換氣；時而悠然自得巡弋汪洋，橫行整個水域，讓人擊節讚嘆不已，由衷感激造物主的巧手妙思賜予我們如此雄偉的窺祕景觀。只可惜，牠們的智慧不如另一個由猩猩、狒狒和猿猴演化而來的哺乳類同伴，牠們的善良也抵擋不住自命為高等動物者所創造出來的魚叉、流刺網和捕鯨船。

現在的鯨，徜徉大海的曼妙舞姿依舊，但留在人們心目中的印記卻泰半是「遭獵補過多後被國際社會列入保育類動物」的可憐形像，其背後所凸顯出來的最真實面貌是，翻騰於無情惡浪的襲湧，倉皇逃脫捕鯨者的亡命追殺後，氣喘吁吁地觸礁泊岸，在恐懼、無助、淒涼、孤單的暗夜星空底下，一個個發出垂死哀鳴，相繼滅亡。

悲乎，台灣職棒的鯨隊亦若是！

當初中信能想到用鯨當職棒球隊的吉祥物，與本土化趨勢做最正面的呼應，是非常正確的策略性選擇，因為台灣四周環海，海洋視窗才是我們該有的文化內涵，而海中最具代表性的動物就是鯨（同屬海洋國家的日本，早年也有一支大洋鯨職棒隊），可見中信的恢宏格局遠在嗜用陸上動物當圖騰的老球團之上。無奈，這八年來，中信的不善經營，竟神似緊急避難時集體迷航的鯨群，在漂流上岸擱淺後，紛紛被迫自殺身亡，直如現實世界中鯨魂不定的慘狀之翻版。

一個最貼近台灣本土意識的獨家創意，終究歸結出一個如此難堪的悲情宿命，孰令致之？當然是「不識職棒經營為何物」的中信高層！

中信「過度強調團隊績效，壓抑個人英雄主義」的企業文化，在競爭激烈的金融圈或有其務實考量，但在亟需明星造勢，拉抬場面的職業運動中，一個「沒有鼻頭英挺的抹香鯨坐鎮、缺少體型巨大的藍鯨助威、未見造型黑白分明的殺人鯨走秀」的無趣畫面，將很難吸引賞鯨客投以關愛的眼神。

因為職棒不是打到冠軍就有票房，也不是整體實力最強就有人看，重點反倒在於「能否匯聚人氣，會不會製造話題，有無球技超水準的明星」，只要掌握這幾個竅門，球迷必心甘情願掏腰包進場消費，甚且大呼值回票價，反之，若鯨群雖聚攏成堆，但都躲在水裡，未浮上來供人獵影，遊客將興緻大減，觀光事業也會很難發展。

中信所犯的「見林不見樹，星掩月自稀」的錯猶不僅止於此，他們還引進爭議性頗高的徐生明擔任總教練，放任徐的「威權領導作風，操弄媒體天份，諉過卸責慣性，成天怪罪球員打不好，從不檢討自己不會教」等惡習，摧殘球員的自信心，讓前途茫茫的鯨，在榮譽感盡失的危機中，繼續坐困後段班打混摸魚，被胖象、猛獅、蠻牛、毒蛇、暴熊一路蹂躝到底，直到「橫陳沙灘悄然待斃，成為今年唯一票房負成長的球團」為止。

鯨，是體型優美的海中舞者，當牠們在白浪淘天的海平面上做各種花式表演的轉身動作時，每每讓遊客驚艷不已，但現在的中信鯨球賽，似乎只是為了「嚴格執行總教練的求勝指令」而存在，既沒有創意，也談不上秀味，整個比賽過程單調到極點，令人看了昏昏欲睡。

鯨，是海中帝王，但在大海中求生存是很辛苦的，光是移動身軀所需的排水量就很嚇人，牠們靠聲納辨認行進方位，卻在進軍職棒後，因中信的目標不明，政策錯誤，破壞了鯨群的方向感，讓牠們渾身傷痕累累，徹頭徹尾淪為奄奄一息的跑龍套配角。

據說，中信正慎重考慮明年要更換吉祥物，但若本身拒不悔改，換哪種動物當家都一樣，沒人氣就是沒人氣，不過是滅絕了鯨，再屠戮下一個，不斷成為保育類動物的殺手罷了。

再見了，時運不濟的孤鯨，你那低沈沙啞的嗓子，似乎在控訴這萬劫不復的無言結局，或許外表清新健康，骨子裡墮落不前的職棒舞台，是你無福消受的災厄，永遠揮之不去的夢魘，回到熟悉的海洋，反而是種解脫，祝福你，即將重獲新生的鯨。

本文原載於2004.12.2 中國時報（黃冠雄／邊邊角角棒球論壇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