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新人吳保賢連兩場投出佳績,深獲教練團肯定,但他去年退伍加盟時,並無簽約金,根據象隊的說法,若吳持續有好表現會打賞,補發簽約金給他,吳保賢個人對此則表示,有沒有簽約金無所謂,投得好再爭取也不遲。只不過,仍有不少球迷為他叫屈,認為兄弟太「靠勢」,「先上車,再補票」的勢利眼作風,幾與「白嫖」無異,顯然是在欺負球員,因為球員加盟職棒,怎能沒有簽約金?簡直太不像話了!

其實,這件事有幾個面向值得探討。

首先,簽約是否一定要有簽約金?

在資本主義下,只要勞資談得攏,簽約金的有無並非絕對必要,比方說,若吳保賢不滿兄弟提出的條件,大可明年再來,看其他球團是否更有誠意,像去年被興農取得交涉權的潘武雄,就因不接受牛隊開出的價碼,所以雙方並無簽約,潘武雄最後還是選擇留在業餘打合庫。

其次,新人的簽約金與老鳥的再簽約金是兩回事。

其實球迷口中的簽約金指的是「新人簽約金」,也就是業餘球員加盟職棒的第一紙合約所領到的簽約金,而美國職棒的現況卻是,每簽一份合約,都可能附帶一筆簽約金,這就是所謂的「再」簽約金。

美國職棒有很多球員當初加盟時拿的是非常低的新人簽約金,有的人甚至連半毛錢也沒有,但只要未來打得好,再簽約時就有可能從新合約中領到一筆再簽約金,但以目前台灣職棒的買方市場來看,因勞資實力天差地別,所謂的自由球員制度並不存在,第一份合約近似職棒生涯唯一合約,球員形同被終身約綑綁,幾無「再」簽約的機會,哪來的再簽約金?在這種「一約定終身」的情況下,採行「試用制」(亦即,不給球員簽約金)合理否?不言可喻嘛!。

再者,若有幸坐領高薪又何須簽約金保障?

目前美國職棒各隊複數年合約薪資總額上千萬,甚至上億的選手比比皆是,可見簽約金多寡已非重點所在,真正該計較的是,薪資的高低!因為,一旦高薪變成球員收入的主要來源時,簽約金就沒那麼重要了,但因台職給予球員的薪水依舊偏低(管你是不是明星球員都一樣),且複數年合約制尚未落實,若表現欠佳,隨時得回家吃自己,相形之下,簽約金反倒是球員最有把握爭取到的「較高」收入來源。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發現,若站在自由經濟的角度,吳保賢逆來順受的抉擇,外人並無權干涉,問題是在於,當下的台職環境符合自由經濟標榜的「公平競爭」開放原則嗎?顯然沒有!看看美職的例子吧。人家的配套措施:一,自由球員制度,可拿再簽約金;二,搖身一變成明星球員後,獲超高薪待遇,光就這兩點而言,咱就被比下去了,哪有啥資格跨越「簽約金的發放能省則省」此門檻?準此以觀,吳保賢零簽約金的合約,骨子裡就是一種資方迫害勞方的變相剝削。

因為,再怎麼說,業餘球員投身職棒總是有風險,但美職在高風險的前提下,也為球員勾勒出高利潤的前景,有志者仍可選擇放手一搏,反觀台職,在高風險(隨時會被砍頭)之外,並無高利潤可追尋,若加盟時連簽約金也要不到,如何安身立命?乾脆留在業餘打混摸魚算了,反正都是混口飯吃!

令人不解的是,吳保賢這種零簽約金的球員為何那麼快就在職棒舞台上亮相?若在美國,像吳這樣「簽約時毫無身價可言」的人,多半是選秀排名很後面的菜鳥(如現役紐約大都會名捕的皮耶薩,就是一九八八年/道奇第六十二輪/全美第一千三百九十名的新秀),這些雞肋般的小角色,本來就不被看好,沒有簽約金也沒啥好抱怨,他們得在小聯盟蹲個幾年,才有出頭的機會,不像吳保賢這麼幸運,突然間就「轉大人」,變成所謂的「即戰力」,委實太不可思議了!

弔詭的是,近年來的CPBL,零簽約金的新秀似乎愈來愈多,也就是說,球團覓人時愈來愈像「擲笅碰運氣」,除極少數略具知名度且有國手資歷的新人會被球團捧在掌心呵護外,絕大部份新秀的簽約金都被壓得很低,而他們所面對的環境又很惡劣,既不像美職那樣,有完善的小聯盟體系可讓他們成長(台職並無正規的二軍體制),又常莫名其妙被球團犧牲掉(糊裡糊塗待在一軍坐板凳,偶爾上場亮個相,打不好就遭冷凍,久了就被遺忘),其結局往往是,像小偷般不動聲色地悄然退出職棒,這不是鬧劇是什麼?

這齣鬧劇的開山鼻祖是,兄弟大力宣傳的職棒勵志片「王勁力傳奇」。

王勁力甫入職棒名門兄弟象時,並無簽約金,後因表現出色獲補發簽約金,兄弟把王案操作成現代版的「仙履奇緣」,卯勁強化「零簽約金的正當性」,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就是迫害灰姑娘的後母」!明明是惡質的剝削者,卻偽裝成仁慈的施恩者,還不斷對球員耳提面命「曉以大義」,要他們「努力一點,把恥辱當榮譽,討回自己早該擁有的簽約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吳保賢,加油!不管遲來的正義是不是正義,千萬要記住,你要打拚的首要目標是「自己的尊嚴」,不是那個「人家愛給不給」的狗屁簽約金!

本文原載於新台灣 2005.5.28~6.3第479期(黃冠雄/邊邊角角棒球論壇成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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