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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載於印刻文學生活誌 81期 2010/5/1 身為逐漸脫離忠貞擁戴者一員的「前」棒球迷,這一陣子,倒是出乎意外地相當關注棒球新聞。 猶記得前一陣子正當美國職棒大聯盟道奇隊來台春訓的前置作業期,地點選在臺北天母棒球場與高雄澄清湖棒球場。每天攤開報紙,很容易就可以找到相關新聞。 有些是關於嬌客上門,相關硬體設備的提升準備。比如將已符合國際棒球場地標準的天母棒球場在細部修繕上作文章;或許重新種種草、更新球員更衣室與休息區等小型改善工程。又或者,道奇決定在天母加賽一場;或年底大型的花卉博覽會也要搭著道奇風一併宣傳;北市府要招待國小棒球隊員觀賞賽事。有新聞說賽事熱門到一票難求,卻也有新聞說因為派來的選手太弱,有人吵著退票(還真是難以評估)。一時之間相當相當多的資訊或雜音,把沉痛已久的棒球話題或多或少炒熱起來。 我其實不是道奇的粉絲,對於脾氣和性格都變幻莫測的大牌曼寧也不大有興趣(話說回來球員名單實在有一點弱),雖然仍是每天閱讀不同的道奇新聞,始終沒動念去搶「可能很難買」的門票。不過某天攤開報紙,看見台北市長強力要求開賽時演唱國歌的新聞,卻忍不住心情有點激動。我想起在異國流浪時份外清晰渴念的國家認同,雖然反而回到台灣,講出在其他地方說起來實在沒什麼的「國家」這兩個字,就似乎非要先行預備好槍林彈雨隨時撲面而來的洗禮。 雖然旅美期間看過相當多場現場球賽,不過習慣性晚入場,總覺得初開賽不會精采,所以實實際際在球場上目睹美國國歌演唱,只有二次經歷,而且還都不是棒球。一次是在費城看七六人隊與湖人的比賽;另一次,是2000年的美國網球公開賽(U.S. Open)。 大半時間我所認識的美國人(當時人在紐約,或許應該說紐約人?),對於政府的態度籠統隨性冷漠,讓人感受不出政治熱度。不過同樣的人若是身處球場,卻是國歌高唱,那平日難見、對國家之愛的表現,活生生透過樂音浮現,感受難以言喻,難以忘懷。我僅有的兩次經驗裡,當然還是看見有人態度隨便,不過大多數觀眾卻是唱得異常認真,年紀幼小的兒童、叛逆期的青少年,都熱誠盯著巨型銀幕上的美國星條旗,口齒清晰地唱出「say can you see, by the dawn's early light……」我除了感受到被屏除於外的格格不入,老實說,多少有點感動。美國友人告訴我,她們的國歌好聽,她唱著的時候總感覺開朗而溫暖。「唱國歌可不會讓我想到柯林頓還是布希,」她說,對於我的疑問完全不能理解。 我仍記得年幼時,站在酷暑中被老師逼著大聲唱國歌。還是小小孩的我,因為擔任班長,朝會時總要站在隊伍中明顯處,所以時常被特別叮嚀要「大聲唱」,小喉嚨因此總是很吃力,唱國歌也就從來不是我喜歡的事。 稍長,家裡的大人開始同意我可以買票上戲院看電影,當時還沒有廢除的「電影前國歌片段」,也總是令準備著大包小包零食的我大感頭痛,特別若是碰上滿座,就非要狼狽萬分拎起滿是醬汁的烤雞腿、容易灑出的爆米花和一大杯無糖可樂,都得當心不要弄到旁人。重新坐下時又要另費一番手腳,以至於到後來總要先確認國歌已播放完才肯入座。 你可以說,在我的成長歲月裡,唱國歌,從來都不是特別受歡迎的事項。 再回到台灣,當然已經不是學子,而電影、表演前的國歌慣例早已停止,我鮮少再赴球場觀戰,竟因此沒有在什麼地方重聽過國歌。慢慢,美國記憶逐漸凋零,齊唱國歌的丁點感動也漸止。直到某日,去了泰國,好好地在曼谷看了幾場電影。 曼谷的電影院相當新潮,座椅舒適,而票價不過台北的一半,在曼谷長久的酷熱中,躲進電影院不失為好辦法。電影播放前,銀幕無預警的放起了「應該是」泰國國歌的音樂。前後左右的觀眾紛紛站起,已經沒有這樣習慣的我起身時差點打翻飲料。柔美音樂緩緩播放,影片裡是泰皇親民景象,稍微注意,兩旁觀眾的眼睛俱皆閃亮,承載滿溢情感。我一連看了好幾場電影,在黑暗中感受他人奇異的「歸屬感」。 從排斥唱國歌,躲著唱國歌,到對別人唱國歌時有點感動,有點激動,有點想認真好好聽。這中間,經過多少歲月,多少改變?我很少對什麼人說起這些事,因為不知道為什麼,許多話題,在美麗寶島變成不太應該談論的事情,如果不想惹什麼糾紛,不想戴什麼帽子,那麼不要提這些似乎是比較正確的選擇。 而其實我不過只是想說,在道奇隊來台做熱身賽時居然可以聽到中華民國的國歌,這真是一件好事,我說不定會因為這個,願意特別進球場看看如此而已。其實也就不過只是這樣。跟我的爸爸是本省人媽媽是外省人、跟我本人是不是愛台灣認同台灣沒有什麼相關,只是單純的覺得,能在這樣場合,大唱國歌,是一件美好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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