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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原刊載於UDN 聯合新聞網 2008/7/24(余文馨/邊邊角角棒球論壇成員)
只隔一條街的汽車保養廠, 警報器自凌晨一點半開始大鳴大放。「火災發生,火災發生,請依指示迅速離開。」不悅耳的旋律撩撥著寧靜的巷弄,每5秒重覆一次。 

兩點鐘,黛西媽自三樓臥房降臨我所在的一樓客廳。「怎麼搞的!」她皺著一張臉說,警報器吵得她不能睡。黛西媽一向有血壓偏高的困擾,一旦睡得不好或失眠,到了隔日血壓更是會飆升,是非常恐怖的情況。 

「報警好了。」其實很怕麻煩別人的黛西媽提議。於是查了號碼打到轄區派出所,可是電話響了大半天,也沒有一個活人願意接起來了解一下到底發生什麼事。不管試了幾次,結果都一樣。「什麼鬼派出所!」我在電話這頭氣急敗壞,因為如果沒人出面阻止,個性偏執、表演慾又異常旺盛的警報器,絕對會不斷吶喊,直到天明的呀。 

果然警報器就是連夜持續,鍥而不捨地歌頌著「火災發生,火災發生…」 

到了3點,忍無可忍的我,乾脆直接聯絡刑事報案專線110。 

這是我第一次跟110講話,而與我渾身散發的肅殺之氣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另一端接電話的聲音,聽來像是個才二十出頭大男生,非常年輕也非常客氣,語氣溫和平靜不說,甚至稱得上是好聽哩。 

「矮油?」好聽的聲音可以是致命武器,有百分之五被打敗的感覺。可惜對方是110呀,聲音好聽反而徒增遺憾,畢竟就算閒著沒事,也不可能常打去聊棒球,譬如:「你覺得王建民受傷對洋基的影響究竟是大還是小?曹錦輝該何去何從?」可能這麼問嗎?搞不好還會被控妨礙警察執勤哩。 

所以我只是簡略說明報案原因是因為,對面的火災警報器在夜裡吵鬧了好久,卻半個字也沒提到「規律的督促聲,已經快把我家人全逼瘋了」這一部份。鄰居太吵又不是什麼大案子,報警實在是有點窘的,可是110也沒多廢話,或勸誡我不要濫用社會資源什麼的,就答應說「好,我馬上派人過去。」雖然這個所謂的馬上,我留意了一下時間,約莫是15分鐘。 

3點半,門鈴響。開門一看,竟然又是一位看起來頂多25歲上下的年輕警察。「110竟然是這樣充滿青春活力的職場?!」我對警界黑幕重重的壞印象幾乎當場改觀。警察問是不是打過110?我說是,他就說「喔,那我們現在就繞去保養廠的正門看一下」,然後就跳上巡邏車離開。 

12分鐘後,年輕警察回到我家門口,而且這次是連駕駛座上的那位也一塊兒下了車,遠遠地還朝我微笑點了點頭,「好有禮貌哪。」說真的,我是很驚訝的。警察說已經通知保養廠的保全公司,「他們會來把警鈴關上。」說明完畢,警察開車走人,此番報警事件也算暫告一段落,不過直到警報器被關上為止,又多花了半小時。 

我是可以任意開著電視就在沙發上昏沈的人。換言之,安靜不是保障我入睡的必要條件。然而相對於電視機傳出的鼎沸人聲,我反而無法忍受不斷重複的單一節奏,反覆的警報器令我跳腳,轟隆轟隆頻率一致的打鼾聲,我也沒辦法忍耐。旅行的時候,若室友的鼻子過敏,或者就是睡覺有打呼的習慣(嗚,好幾次了),完蛋呀,那我一定不可能睡好,接著就是不斷地在大白天擺臭臉跟發脾氣。 

有次我好難得早起,才終於可以吃到一旦超過10點半,即使有錢也買不到的現做豬肉滿福堡,所以本來心情很好的。然而吃著吃著,坐在我斜前方,穿著白襯衫,應該是已經吃很飽的那位中年男子,卻開始自顧自地吸吮起牙縫,並旁若無人地發出吸吮牙縫時必然造成的嘖嘖嘖的聲響。「嘖嘖嘖,嘖嘖嘖…」半秒一嘖,半秒一嘖,8分鐘後,那位大叔竟然還在嘖嘖嘖。 

仔細想想,「這一定是一種生理殘缺吧?」我說的是我自己。瞧大叔的太太,就坐在大叔身邊的特等貴賓席上,聽他就在耳朵旁「現場演奏」嘖嘖嘖,還不是好像沒事發生似的,悠閒地讀著早報嘛,然而兩公尺外的路人我,卻是痛苦得像被人持刀亂剮般地難受,真的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失控地對不認識的大叔破口大罵,叫他閉嘴了。 

這麼說來,不好聽的聲音才是貨真價實的致命武器才對。譬如聽王力宏唱歌,我連一次也不曾聯想到什麼死不死的問題,不過當警報器大作的那個晚上,吃完滿福堡的8分鐘,和被室友的鼻腔共鳴疲勞轟炸的夜不成眠夜裡,我都感覺自己正身處地獄,因為整個人就是卡住了,卡在不知道何時才能跳脫的那裡,那真是一種比死還痛苦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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